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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原创/练笔] 东篱黄昏,莫道销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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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0-9-26 10:15:11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本帖最后由 sky洪 于 2010-9-26 10:17 编辑

她是聪慧颖悟,翰墨精通的大家闺秀。

他是前途无量,风度翩翩的仕宦公子。

本就门当户对的婚姻,偏生又两情相悦。有人说,他们是古今第一的神仙眷侣,亦有人说,他们是旷世难寻的伉俪情深。

才子佳人,琴瑟和鸣。赵明诚与李清照的爱情,完美地恍如说书先生口中的一段传奇。彼时的一见倾心,再至婚后恩爱如鹣鲽,将他们的故事娓娓道来,竟让我顿觉口齿噙香。

那样的爱情,

开篇,是诗意的画卷。

卷轴,是哀凄的叹息。

绣面芙蓉一笑开,情来。

绣面芙蓉一笑开,斜偎宝鸭衬香腮,眼波才动被人猜。
一面风情深有韵,半笺娇恨寄幽怀,月移花影约重来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——李清照《浣溪沙》

那时的李清照,已是名噪京都的才女。何人不知礼部员外郎李格非府上的千金能书能画,且写得一手好词?

其实那一日午后她也是闲得慌,倚着宝鸭香炉,不知怎地幽思难遣,便提笔作下这首《浣溪沙》。殊不知闺阁小姐闲暇时作来玩的墨笺,几经周折却转到了丞相公子的手中。

赵明诚把玩着手中的词笺,禁不住好奇,到底是怎样的女子,竟有这般奇思。

心中的疑虑在不久后便得到了揭晓,当所有的疑窦烟消云散后,爱情便汹涌而来。

正月十五的元宵节,“宝马雕车香满路”。

本就活泼好动的李清照在堂兄李迥的伴随下,踏出家门游赏花灯。

初次见面,是在人群熙攘的相国寺。他正寻思彩灯上的字谜,恰巧从他身边经过的李清照瞬间便道出了答案。他愕然回首,正对她巧笑倩兮的朱颜。

就此,一见倾心。

她身畔的李迥,他是认得的,而她的身份自是不言而喻。

呵,原来她便是才冠京都的李清照呐。

元代有一本书名为《琅嬛记》,里面写赵明诚提亲的故事煞是有趣。书中道,赵明诚倾心于李清照后,便作了个故事对父亲委婉暗示。他说自己于白日做得一梦,梦中有一书,书中有一言:“言与司合,安上已脱,芝芙草拔。”父亲赵挺之一眼看穿,言与司合为词,安上脱去为女,芝芙草拔为之夫。连起来恰是“词女之夫”,原来自己的三儿子是看中了这京中词女。婚事就这样应承了下来。

蹴罢秋千,起来慵整纤纤手。露浓花瘦,薄汗轻衣透。
见客入来,袜刬金钗溜。和羞走,倚门回首,却把青梅嗅。

——李清照《点绛唇》

这是极好的一首词,可谓《漱玉集》中的经典。

也许那日是明城来提亲,可她却浑然不知。

大清早起身梳妆打扮后,便在院中荡起了秋千。薄汗湿透了罗衣,她正低头揉着酸痛的手腕,却惊觉有客人走了过来,抬头遥望是他,吓得鞋子也来不及穿,便匆忙逃离,在经过他身畔的时候,还要娇羞着莲步轻移,走至庭门,却依依不舍地回头,见他眸中含笑地望着自己,便手脚慌乱地樊过一枝青梅,垂首佯嗅。

    明城失笑。

奴面花面比并看,情浓。

卖花担上,买得一枝春欲放。泪染轻匀,犹带彤霞晓露痕。

怕郎猜道,奴面不如花面好。云鬓斜簪,徒要教郎比并看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 ——李清照《减字木兰花》

新婚,恰是情浓时,恩爱两心知。

每日,她挽着他的手臂在大街上闲逛,淘一些金石书画。

那天,路过一摊卖月季花的,她玩心大起,存心刁难他,便随手捡起一朵别于鬓间,撒着娇问他:“是这花儿好看,还是奴家的容颜好看?”

他宠溺地揽着她道:“夫人貌美如花,夫人好看,这花自然也就好看。”

她娇嗔:“油嘴滑舌。”

赌书消得泼茶香,情投。

“赌书消得泼茶香,当时只道是寻常。”这句话出自于纳兰容若的《浣溪沙》,用的是李清照与赵明诚赌书泼茶的典故。

那段日子是李清照此生最为惬意的时光。朝中变故,赵家由显贵变成了普通百姓,夫妻二人携手暂居东篱。难得志同道合,在无人打搅的世外桃源,他们把全部的精力都投放在金石、字画和古玩上。每得一本奇书,便共同勘校,整理题签,每每搭配书画器物,便仔细把玩,互相给予评价。二人携手,终是编完了《金石录》。

晌午饭后,明城于堂中烹茶。清照心血来潮,指着满屋的古籍要与明城赌书。她抚袖斟一杯香茶于案上,然后二人互出典故,猜它出自何书何页何行,中者饮之,不中者观之。清照自幼聪慧过目不忘,明城抛来的典故,她总能轻松地接应,待明城抽书查证时,她早已胜券在握地接过陶杯,明城说她赖皮,伸手欲夺她手中的杯子,她娇笑着躲开,清茶却被碰翻,湿了藕色的罗裙。

    有月的夜,二人总举觞共饮于后庭,赏菊烹蟹,和露摘红叶。

彼时情,彼时景,彼时只道是寻常。

人比黄花瘦,相思。

雾浓云愁永昼,瑞脑消金兽。佳节又重阳,玉枕纱厨,半夜凉初透。东篱把酒黄昏后,有暗香盈袖。莫道不消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。



——李清照《醉花阴》


这一年的重阳,明城不在身边。

正是雁字回,月满西楼时,她轻解罗裳,独上兰州。红藕香残的秋,花自飘零水自流,明明是一种相思,却道两地闲愁。

她相思成狂,赋下这首《醉花阴》寄予明城。

身处异地的明城本是公务烦身,苦闷不已,看到爱妻的信笺,先是欣慰,再是惊艳。如此才华,竟让身为男儿的他也自叹不如。

明城三日三夜不曾合眼,闭门谢客,赋词数十阙,夹杂着清照的醉花阴,递于友人品赏。友人再三回味后道:“只三句最佳。‘莫道不销魂,帘卷西风,人比黄花瘦’,此乃绝句也!”

明城一边摇头,一边笑着叹息:清照啊清照,为夫始终不如你。

寂寞深闺愁千缕,相忆。

寂寞深闺,柔肠一寸愁千缕。惜春春去,几点催花雨。

倚遍阑干,只是无情绪。人何处?连天芳草,望断归来路。



——李清照《点绛唇》

兵马荒乱的年代,夫妻聚少离多。

曾经你侬我侬如胶似漆,而今天涯两地,相思成空忆。

她亦不是哀怨的女人,却也不得作起了哀怨的词句,倚遍阑干谁与语,不过无情绪。

画楼重上与谁同,梦醒宝篆成空,襟前泪,只能弹与征鸿。

他离家的日子越是无限延伸,她对他的思念越是日甚一日。

好不容易他回来一次,还未缠绵,转眼便又要分离。

最后一次道别,她问他:“如若将来有何不测,我与这满屋古玩如何是好?”

他微微叹息,无奈道:“若逢不测,先丢辎重,再弃衣物,然后依次是书册、卷轴和古器。而《赵氏神妙帖》与你,万万不能丢。要万般珍重,知否?”

她含泪点头。

“生怕离杯别苦,多少事、欲说还休。”

“休休!这回去也,千万遍阳关,也则难留。念武陵人远,烟锁秦楼。惟有楼前流水,应念我、终日凝眸。凝眸处,从今又添,一段新愁。”

他走后,这寂寞春闺,又将是她一人揾泪空成忆,相思难觅。

恨潇潇无情风雨,相离。

“八月十八日,遂不起。取笔作诗,绝笔而终……”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——李清照《金石录后序》

让李清照毕生难忘的是那一天。她翘首相盼,好不容易盼得他的一封家书,捎来的却是他卧在床的消息。

“病重,恐难过秋。”

寥寥数言却似千钧重,沉沉地击于清照的心头。

她也来不及收拾什么细软,匆匆忙忙地孤身上路,东下湖州寻夫。

日夜兼程,终是见到了明城的最后一眼。

他又消瘦了,面色苍白地躺在榻上。她含泪倾身上前,握着他如柴的手掌,两人相视而望,却凝噎无语。

八月十八,他已起不了身了。那日他让她取来纸笔,立几榻上,又温了一壶清酒,他们举杯共饮,他们醉月飞觞,他们吟诗对赋,他们谈笑风生……他们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,在那段无忧的岁月里,他们也曾这样诗意地活过,唯美地爱过。

最后一次凝睇她的笑颜了,想当初就是这样的笑颜让他魂牵梦萦。

最后一次聆听他爽朗的笑声了,此刻她竟如此贪心,希望这样的笑声,她可以听一辈子。

相濡以沫的夫妻,诀别最哀。

帘外是潺潺的雨声,风灭了烛火。

他终是闭上了双目,手无力地垂下,宣纸飘落。

绝笔而终。

“朗月清风,浓烟暗雨,天教憔悴瘦芳姿。纵爱惜、不知从此,留得几多时?人情好,何须更忆,泽畔东篱。”

寻寻觅觅,冷冷清清。

金兵入关,掳去了徽钦二帝,掳去了半壁江山,亦掳去了李清照完美得无可挑剔的闺阁生活。山河残破,南宋偏安,连明诚也去了,无忧无虑徒然成了咨嗟悲叹。不会再有一滩鸥鹭容她惊起争渡,更不会有一丛青梅借她回首佯嗅,不会有人与她赌书泼茶了,亦不会有人共她东篱把酒了。

青葱岁月沉淀成寥落黄昏,黄昏下,孑然孤身倚遍阑干,看那连天芳草,望断归来路。一切美好都只是雾里看花,待到烟消云散,不过一片荒芜,虚世繁华。

她寻寻觅觅,寻寻觅觅,凄凉的晚景仍旧冷冷清清,所谓结局,不过是凄凄惨惨戚戚。

伤心雁,憔悴花,梦落梧桐,愁添细雨。她叹,亦是声声慢。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------王婷婷

发表于 2010-10-1 23:44:36 | 显示全部楼层
人生若只如初见......
发表于 2010-10-25 21:23:35 | 显示全部楼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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